今年的硫磺市场瞬息万变，价格走势如“过山车”一般令人惊心动魄，特别是6月以后的市场变化与2008年的行情极其相似。在中国磷复肥工业协会组织召开的“化肥市场研讨会”上，标普全球大宗商品分析部化肥行业分析师赵磊对2022年硫磺市场走势进行了复盘和分析，并结合宏观环境、地缘政治、产业链变化、供需关系、出口政策等多重因素，对2023年硫磺市场的发展进行了预判。

 2022年回顾 

市场跌宕起伏，价格步步惊心 

从2020年年中开始，国际硫磺市场的价格开始了一轮持续时间超过1年半的上行周期，并且上涨的幅度非常大。虽然硫磺价格涨幅在2021年年中有所停顿，但是在下半年又恢复了继续上行的趋势。在2021年10月15日中国出台化肥出口法检政策后，硫磺涨势依旧保持不变。 

俄乌战争爆发之后，出于对供给的担心，国际硫磺价格出现了跳涨的情况，使得刚在2021年底与国际市场拉平的中国市场上，现货硫磺的价格再次与国际市场出现了倒挂。到2022年5月中旬，国际硫磺供应商给中国的到岸价已经超过了520美元/吨，同时国内现货价格超过了4000元/吨。之后，国内硫磺价格出现了拐点，并且下降幅度在6月之后骤然加快。自6月下旬到7月中旬，国内和国际硫磺市场都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这个趋势一直持续到8月初，达到了100美元/吨左右的低点。 

2022年2月—8月期间，价格涨跌幅度之大，在国际硫磺贸易史上都非常罕见，甚至可以说比2007年—2008年（高点超过800美元/吨，低点跌破50美元/吨）那次硫磺价格的巨幅波动有过之而无不及。赵磊表示，2022年6月初，硫磺中国到岸价和国际离岸价的差额迅速缩小，最终到岸价低于离岸价，并且保持了一段时间。这表明本次硫磺市场价格的下跌，中国市场领先于其他市场，或者说中国硫磺市场价格的“崩塌”引发了国际市场的崩盘。在这次波动之后，最近4个月国际硫磺市场价格逐步上升，到11月底中东主流颗粒硫磺价格恢复到180美元/吨以上，中国的到岸价也回弹至200美元/吨左右。 

俄乌冲突爆发之初，业内多数人都作出“俄罗斯硫磺和经由其港口出口的哈萨克斯坦硫磺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的判断，特别是黑海航线的航运大概率会受阻。独联体国家（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土库曼斯坦等）硫磺出口量数据显示，2022年一、二季度该地区硫磺出口量与2021年的同期相比，不仅没有减量反而还有一定的增加。这是因为独联体国家中主要的硫磺输出国已经不再是俄罗斯，而是哈萨克斯坦。摩洛哥OCP公司在2022年1月—9月进口的硫磺达到了470万吨，其中俄罗斯货源同比减少了90%，哈萨克斯坦货源增加了45%。按照年度出口量计算，哈萨克斯坦400万吨左右的硫磺年输出量相当于俄罗斯的2倍。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后，俄罗斯受到西方的制裁，大宗商品输出严重受阻，但是哈萨克斯坦的出口受到的影响比较小。2022年三季度，该地区硫磺输出量同比减少，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国际硫磺价格已经跌到低位，而此时从俄罗斯所属的波罗地海及黑海港口出发的运费还处在比较高的位置，导致硫磺出口受到高物流成本的阻碍；二是哈萨克斯坦的卡什干炼厂从8月份开始停产，一直持续到11月，导致供应量减少。 

在对2022年硫磺市场的回顾中不难看出，今年国际硫磺供应形势和价格走势均与业内人士的预测出现了较大差异。5月中旬后，当国内硫磺价格开始从每吨4000元以上的价位回落时，很多人认为这只是市场的短期震荡。据赵磊介绍，5月底在瑞士召开国际肥料协会年会时，中国化肥出口政策和对未来进出口的预期是与会者热议的话题。但因为疫情原因，中国企业几乎全体缺席这次会议，这使得国内的形势没有被国际市场及时了解。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国内化肥市场有了很大的变化，直接打破了硫磺可以维持高价的逻辑。 

从2021年三季度起，保供稳价成为我国化肥行业的工作重点，特别是法检政策的施行，成为政府调控化肥出口的重要措施。2022年春季市场扫尾时，国内有些企业预判出口政策会有所放松，尤其是长江沿线的磷肥企业担心硫磺价格会继续上涨，采购了部分高价硫磺。但到了5月份后，出口不仅没有放松，法检时间还从之前的两三周延长到超过两个月以上。与此同时，国内磷肥市场进入淡季，大幅上涨的磷铵价格对下游经销商已经没有丝毫吸引力。 

正常情况下，即使硫磺的价格再高，只要化肥企业提高磷肥价格，就能把高成本风险转嫁给下游。而从2021年开始，国际磷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磷铵如果能够出口，不仅能使高位运行的硫磺成本由国外买家来承担，还可以平衡国内需求，使得国内磷肥高价得以维持。但磷肥企业显然低估了国家保供的决心，抑制出口的导向延续至今，从而使“高成本—高价格”这一传导逻辑不复存在。在此背景下，国内磷铵企业不仅没法提高开工率，反而被迫在淡季保持低开工，导致其提前采购的硫磺库存能够支撑生产的时间进一步延长。磷铵企业无法负担高价硫磺，短期之内没有采购意愿，又进一步给已经过了价格拐点的硫磺一个向下的推动力。 

2022年6月以后，中国硫磺市场的价格走势反馈到了国际市场。同时，中东硫磺生产持续增加，哈萨克斯坦硫磺继续出口，俄罗斯硫磺出口也有望在短期内恢复。此外，许多国家陆续走出疫情阴影，开车出行恢复常态。这些消息都给硫磺市场传递出供应充足的个信号，国际硫磺市场随即迅速下跌，甚至跟上了中国现货硫磺价格下跌的速度。7月，硫磺价格的下行仍在持续，国内持有硫磺库存的贸易商和下游用户每吨硫磺的亏损达到了2000~3000元。不过，对于每个月或每个季度都连续采购的国际磷肥企业来讲，可谓有喜有忧。因为虽然磷肥价格的下跌早于硫磺价格的下滑，但是磷肥价格下跌幅度远远小于硫磺。当国际磷肥企业7月份从市场上采购硫磺时，相对于当时的磷铵价格，硫磺的价格已经处在很低的位置。随着国际硫磺价格的下滑，其在磷肥生产成本中所占的份额也在持续减少。 

“8月—11月底，国际硫磺价格一直在触底反弹的过程中。”赵磊认为，这是硫磺价格从高点跌落之后寻求新平衡点的过程。2022年恰好是国际上多个湿法冶金项目逐渐达产的一个阶段，并且这一过程会持续到2023年甚至2025年。在这段时间里，来自有色金属行业的需求，预计将给国际硫磺价格提供一个持续的支撑。 

关键因素 

俄乌冲突搅局，供需深刻改变 

2022年，硫磺市场出现的巨幅波动，主要受两个关键因素的影响。 

第一，俄乌冲突的爆发，打乱了硫磺市场的运行规律。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国际磷肥市场原本已经显现出下行的趋势。因为冬季即将过去，欧洲的天然气价格预计将回落，对应的合成氨成本也会大幅下降。“此前，大家普遍认为，2022年一季度硫磺供应预计会保持紧平衡；二季度以后，随着中东和中国供应的增加，以及各国经济的逐渐复苏，硫磺供需将由紧平衡转为供应充足。”赵磊表示，当时业内预测2022年硫磺的高点价格不会超过400美元/吨。然而，俄乌冲突的爆发打破了正常的市场运行规律。 

冲突初期，对市场影响最大的是心理预期，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素，无法预知哪个因素会导致供应链的中断，航运的停滞，甚至造成国际形势的动荡。冲突爆发3个月后，硫磺市场价格出现了巨幅的波动。在对今年硫磺市场进行复盘后，业内显然高估了战争对硫磺市场的影响和持续时间，其带来的最大影响仅仅是给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的硫磺出口增加了物流成本和交易费用，并没有造成长期的供应中断。因此，国际硫磺市场在认识到战争影响不及预期之后，市场天平随即发生翻转，导致硫磺价格向另外一个极端发展。 

第二，中国磷肥出口量大幅下滑，从产业链角度对硫磺市场产生了深刻影响。作为磷肥净出口国，中国磷肥出口在国际磷肥贸易中所占的份额常年保持在13%以上。从2021年开始，我国对化肥出口的限制，使国际磷肥供需出现紧平衡，并在2022年得以延续甚至加深。赵磊表示，目前来看，这个趋势将随着俄乌冲突的延续，一直持续到2023年。国际磷肥供需紧平衡的形势，使能够自由出口的国际磷肥企业轻松负担起价格下跌之后的硫磺。硫磺价格的运行大趋势，使国际磷肥企业的收益率得以在磷肥价格逐渐下滑的背景下，继续保持较高的水平。 

赵磊分析认为，由于对俄罗斯的制裁预计将会持续，即便国际海运费在今年四季度已经从三季度的高位下降了接近一半，但仍然高于俄乌冲突之前的水平。另外，考虑到结算保险等额外的费用，独联体地区硫磺出口的基础成本增加依然会保持，这抬高了国际硫磺市场的价格下限。不过，从国际磷肥消费的可持续发展角度来看，磷肥价格大概率会继续回落。因此，磷肥市场不会为硫磺市场的持续复苏提供更多的支持。

2023年预测 

宏观环境剧变，后市喜忧参半 

俄乌战争及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对硫磺和化肥市场的影响仍将延续。2022年2月以来，俄乌冲突已持续了近10个月，目前尚未看到短期内结束的迹象。尽管国际社会对俄罗斯重要的大宗商品，包括化肥的禁运正在逐步解除或放松，但出口明显减量。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这几个国家对全球化肥贸易贡献度很大，但其出口贸易都因战争和地缘政治恶化受到影响，相关产品出口物流瓶颈依然存在，这些影响在2023年将继续波及硫磺和化肥市场的运行。 

除了地缘政治冲突因素之外，全球经济复苏对石油需求的变化将影响硫磺的生产。国际原油的价格从高点回落，反映出全球经济复苏的放缓。中东地区的硫磺产量继续保持增长态势。中国新建硫磺产能将进一步降低对进口的依赖度，但目前仍然相对较高的油价，对国内沿海地区新建的民营炼化企业的盈亏造成了挑战，不利于新增产能的释放。因此，预计在2023年及以后几年，国内炼化企业的平均开工率相比2021年和2020年会明显下滑，也预示着硫磺预期产量将有所下降。 

天然气行业的发展趋势，对硫磺价格也有直接影响。近期，相关机构调低了对欧洲天然气价格的预测，但未来天然气需求持续增加的长周期预期没有改变。天然气需求的增长将会促进上游资源的开发以及天然气净化装置的新建，因此从天然气中回收硫磺的产量将会持续增加。较高的天然气价格，还会推动高硫气点的开发。 

此外，随着利率差的减少和美国周期性经常项目的赤字，预计美元将在2023年达到汇率高点之后进入超过2年的贬值的周期。全球经济增长将放缓，对硫磺需求的恢复减速。从产业链需求角度看，国际磷肥生产和贸易仍然处于良好状态，但磷肥价格相对历史平均水平依然较高，下游消费尚未完全恢复至正常水平。出于刺激经济发展的需要，中国可能会在2023年某时间点放宽化肥出口的限制。湿法冶金行业对硫磺的需求，在2023年依旧保持持续增长。 

基于上述因素，预计中国颗粒硫磺到岸价的高点会出现在2023年1月份，之后逐步进入下行区间，下行幅度在50美元/吨左右，到5月份以后价格将区域平稳运行。